背景:
明诚曾经问明楼,上天为何如此优待他们,让他们一家人得以一次又一次的逃离死亡,甚至可以安度余生。
明楼笑着回答他,或许是轮回因果。这一世他得以救得全家,说不定上一世便是明明有冠绝天下的能力,却终究谁也救不得。
碎碎念:LO主又开新坑啦!为了感谢小妖精们对本子的支持以及为了三千粉福利,刚写完番外的lo主今天爆肝码了第一章出来!蜉蝣可以当做《清茶与醇酒》的前世番外,也可以当做一篇独立的蔺靖文来看,可以透露两人最后在一起了,但是HE还是BE还是由各位小妖精来评判吧~
正文: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蜉蝣》
蔺晨初次见到萧景琰是在言阙生辰那日。
想来到底是有些机缘巧合,又或许是上天注定,他恰巧在梅长苏给飞流选衣服的时候晃进了他的房间里去。
他天生性子散漫惯了,理应最是不愿意去参加官员寿辰这种虚与委蛇的场合的,却不知怎的突然就对梅长苏时时挂在嘴边的太子来了兴趣。
作为琅琊阁的少阁主,萧景琰的所作所为他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从一个三十一岁还未封亲王的失宠皇子到如今高高在上的东宫太子,蔺晨真正好奇的倒不是梅长苏为什么费尽心血要扶他上位,而是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梅长苏总是舍不得去伤害他。
见见未来的天子,顺便再去会会同样会欣赏美人的小豫津,倒也正好打发了这无聊的时间。
他心里盘算的认真,一没注意就被飞流泼了满身的水。
等他半湿着头发偷偷摸进言府的时候还在感叹,或许是平日里欺负飞流多了,天道好轮回啊。
他从袖子里掏出带过来的苹果,一边啃着一边舒服靠在树后隐蔽的房顶上往下看。
人他认不全不碍事,那一声响亮的“太子驾到”他还是不会听不见的。
然而当蔺晨终于等到了萧景琰,只一眼却就已再也移不开视线。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他捏着手里的苹果僵在原地,却是看得呆了。
因为并不在朝堂之上,萧景琰只穿了件常服,却是整理的一丝不苟。他身材颀长却不纤弱,隔着厚重的衣服蔺晨都仿佛能看到他结实的骨骼和流畅的肌肉线条。萧景琰背对着他一路由言候引着到位置上坐下,脊背一直挺得笔直。蔺晨只觉得他连走路都如行云流水一般,竟不知这世上还有人能将一件普通的常服穿的如此好看。
蔺晨隔得远,屋里光线又暗,只模糊的看得到萧景琰脸部的轮廓,却是棱角分明,英气勃发。蔺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象着如他这般的人物该有怎样一副容貌,想来该是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再加上一副笔挺的身板,该是个杀伐果决、正气凛然、直言不讳的明主。转念一想他穿着太子朝服、在那正红色的衬托下眉清目秀、玉树临风的样子,只觉得如今的这位太子殿下是愈加的讨喜了。
梅长苏聪明的紧,自是知道他偷偷跟去了,回到苏宅就笑着问他对他这个辅佐对象是否满意。
蔺晨抽了扇子摇了摇,一脸讳莫如深:“我看皇帝老儿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生了这么个儿子了。”
“倒不知是谁之前还说我没眼光来着。”梅长苏勾了嘴角。
“我之前不认识他嘛!”蔺晨回答的理直气壮:“此等美人,换做我是皇上早就封为太子,恨不得天天带在身边。才不会不但不宠,还让他行兵打仗、风吹日晒,倒也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
“要是皇上如你这般见到美人就忘乎所以,我大梁倒不知要亡国几次了。”梅长苏轻笑一声调侃他道。
蔺晨拿着扇子指着他,气的瞪圆了眼睛,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见飞流煞有介事的在旁边用力点了点头:“对,亡国!”
“嘿?你小子懂什么,”蔺晨倒吸了一口气,伸手就要去抓飞流,吓得他闪身一躲,跳上房顶去了,蔺晨转身就追过去:“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梅长苏看着满院子的鸡飞狗跳摇了摇头,转身回屋看书去了。蔺晨不一会就抓住了飞流,一边把他的脸当团子似的揉的变了形,一边又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可要好好看看萧景琰的相貌才好。
蔺晨的愿望不久之后就实现了,可惜却不是如他想象的那般花前柳下、水榭歌台,而是进宫去完成一个沉重的谎言。
东宫里烛火点点,橘黄色的烛光柔和了萧景琰面部的轮廓。蔺晨行过礼就抬起眼仔细的端详他,正是如他所想的那般眉目如画,只是他到底还是没料到,萧景琰为何会有一双那样温柔的眼。
他想过他的双眼是凌厉的、睥睨的甚至是冷漠的,却唯独没想到如这般饱含深情,像是随时都含着泪。
蔺晨突然有些舍不得骗他了,本是一个宁折勿弯的人,奈何却有一颗柔软如斯的心。
“谢谢先生对小殊的尽心照料,”萧景琰的声音低沉,动听的像是编钟上敲出的宫商徵羽:“想来小殊也跟您说了,此次召您进宫是想问问他身体调理的如何,是否能经得住军旅的劳累,还望先生如实告知。”
蔺晨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挂起平常那副笑脸:“殿下放心,蔺某虽然不才,但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就是那将死之人我也能从阎王爷那里抢下来三天,更何况长苏心病已去又得了灵药,最近身体已经好多了。此次在下也会随军前往北境,必会尽全力护他周全。”
“有先生跟在小殊左右,本宫就放心了。”萧景琰道:“只是北境苦寒、行军乏累,倒是辛苦先生了。”
“不辛苦不辛苦,”蔺晨摆摆手:“长苏也是我的好友,让他一个人去我倒是才放心不下呢。”
“先生医者仁心,”萧景琰正色道:“待先生随军归来,本宫必有重谢。”
“……如此在下便先行谢过殿下了。”
可蔺晨心里最清楚不过,这赏是如何也拿不到的。
梅长苏终究是没能回到大梁,弥留之际他还拉着蔺晨嘱咐他告诉萧景琰他是战死沙场。飞流不明白他的苏哥哥为什么睡着了就不再醒来,不顾旁人的阻止去摇晃他逐渐冰冷的身体,在被被人硬生生拉开之后崩溃的嚎啕大哭。
蔺晨没能控制住眼角那颗清泪,心下虽有惆怅,但更多的却是释然。长苏这一辈子活的太苦、太累,能作为林殊死在战场上倒也算是了结了他的夙愿。都道天妒英才,在这漫漫的时间洪流之中,每个人又何尝不如蜉蝣于世,朝生暮死。
蔺晨作为医者,已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可萧景琰不一样。林殊对他而言已经不止是一个朋友,更像是一个精神支柱。失而复得的喜悦他尚未享受到,就要再一次失去他,那一纸任命诏书,无异于亲笔判了他的死刑。
大军回到大梁的那天,萧景琰没有召蔺晨入宫。
蔺晨担心他,便偷偷潜入宫墙之中悄悄跟着他。
萧景琰没有哭。
他将覆盖在林殊灵位上的红布掀开,看它划过空中无力的跌落在地上,然后握紧了拳头走回东宫之中,挥退了所有侍卫,下令谁也不见,一个人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蔺晨起初只是看着,却在发现萧景琰像是喝水一般直灌了小半个时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走到他身边夺下了他的酒杯。
“……呵,”萧景琰没有惊讶,只是抬眼看他,眼睛里痛到麻木的绝望:“先生回来了,便让景琰来为你接风洗尘吧。”
说着就要去夺他手里的酒杯。
“你不能再喝了!”蔺晨钳制住他的手:“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蔺神医这个时候倒是知道卖弄医术了,”萧景琰顺势而起一把揪住蔺晨的领子:“当初是谁跟我说小殊的身体没事,是谁跟我说必会尽全力护他周全?”
他的眼睛里是失望、是愤怒,更多的却是孩子般的无助。
“战场刀剑无眼。”蔺晨看向他的眼睛,心却在隐隐作痛:“长苏让我告诉你,林殊本就该战死沙场。”
萧景琰却是愣了,半晌脱力般的松开他,然后露出一个比哭还苦涩的笑来:“……所以他是,死得其所么?”
蔺晨不答。
他宁愿萧景琰崩溃痛哭也好过现在这般眼眶干涩,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哀莫大于心死。
月光凉薄,萧景琰靠在门扉上,发丝凌乱,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大渝的方向。他的手指紧紧抓着那雕花的檀木,直到指尖沁出血来却仍旧是嘴唇颤抖着痛苦不堪。
夜风像是要将身上的温度都带走,不知过了多久萧景琰才终于转过僵硬的身子看向一直默默的站在他身后的蔺晨。
他却突然笑了,走到蔺晨的面前,凑到的他的耳边轻声说:“蔺晨,抱我。”
蔺晨倏地睁大了眼睛,僵直在了原地。
萧景琰冰凉的手指抓住他的手臂,紧的像是握着救命的稻草。
“让我疼。”